【拉啃】 浮木
1.
于是他问，那要怎么办呢。
他的眼睛那么亮，和七年前一样，和昨天晚上昏暗光线里的一样，让人看着就可以慢慢沉下心来，想要不受控制的说出“没关系的”，“会变好的”，“可以的”。金元植哑了嗓子，在清晨的大部分时间他都说不出话来。他不知道李在焕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来，于是支着手臂半坐起身来，侧着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。
或许也是时候问出这句话了。虽然他连问句的指代都不甚清楚。
只是现在太早了，他还远没有回答和思考的力气。于是他的手臂软下去，他自顾自的把自己扔进那个人怀里，一只手压上去悬着揽住李在焕肩膀，额头顶着怀里人的喉结眯上眼。他才睡了三个小时，按理来说还有一些可以让他逃避的时间。他总是贪婪的延长令他感到安全的夜晚，这时候的疲倦是对他的惩罚。
白天来得太快了，快到令人恐慌。
李在焕没有动，任凭金元植枕着自己。在那个怀抱的空隙里，他胸腔起伏的幅度是难以注意到的微弱，连揽在自己身上的金元植的手都不会碰到。李在焕默默地睁着眼睛，视线无序的扫在蒙蒙亮的屋顶，呼吸的波澜比安抚和哄弄要轻。
2.
金元植担心很多事情。作曲，续约，被诋毁，不被大众完全接受的曲风，质疑，自我怀疑和厌恶。他很多时候寡言，很多时候随便说些什么，大抵整个人都浸染着紫色。但李在焕不一样。他看起来明亮，柔软又饱满。他让人猜不透，同时巧妙地让许多人无意识的止步于感慨他的表面。
很多人都猜不透李在焕在想什么，金元植有时候也不知道。
李在焕和他长时间对视的次数其实不多。人各有各的交流方法，比起视线，他们更经常碰触对方，久而久之也妥协成了一种沟通。金元植发现李在焕或许害怕和他那些彻底的亲密，他知道，且并不逼迫李在焕坦诚。有时候他的视线先将李在焕揽在怀里，算作一个预告。这之后他只需要等，等到李在焕移开眼神，他就可以真的伸出双手抱上去，等着那人乖顺的落进他的怀抱里，或许还有一只手会自然的搭在自己的手上，默默地。
他们在拥抱时不会对视。
3.
金元植很难言明，他心里的残忍让他痴迷李在焕的脉搏。
他喜欢把手放在那人的脖颈上，有时甚至是施了力的，压迫着那人生命的迹象。他的拥抱有时候也是发了狠的，泄欲一般说着爱和占有，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极尽无法抑制的温柔。只是他发现无论如何，李在焕都不抵抗，不推拒，不逃开，即使有时慌乱，眼神或许稍稍漂移，却也都只是最后静静留在自己怀里。金元植靠在李在焕后背上听他说话，感受李在焕胸腔嗡嗡作响，那震动贴着身子传到他的心口，像是幽暗洞穴中不知名的生物从冬眠中苏醒。
李在焕任他握住自己的脉搏，扼住自己的呼吸，锢住自己的行动，之后在金元植留给他的余地里背负他的亲密照常生活。金元植有时在心里暗暗叫苦，他不知道李在焕是否过于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，直到他有机会在镜子中看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李在焕的眼神。
金元植一瞬间愣住。
——他知道。
李在焕全都知道。
4.
语言很肤浅。那就用语言做肤浅的事情。表达肤浅的喜欢，表达肤浅的依赖和沉迷，表达肤浅的直接的神经末梢的反射。至于有关无法独占的恐惧，想要紧紧依附的焦灼，空洞般无法填满的不安，其下通通无法在言语中具形——说也说不明白，说出来也没有用。
所以多说一点。
那些喜爱，玩笑和疑问，就都多说一些。嘴唇开合也算得上是有效的自我麻痹。索性把叙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混成一团，再把它们统统省略，只说出其后应激反应一般无法控制的怜爱和被拯救的感激。
“可爱。”
5.
他的温柔无形又隐秘，甚至有时候消极的可以被称为愚钝，其实全都是对他无法无天的纵容。
6.
“拉比啊。”
累吗？
靠过来吧，抱上来吧。我的肩膀很宽，我不会乱动。
7.
“绝对不会把妹妹嫁给你的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哥你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。”
“哦。你信不过我。”
双手从背后将人紧紧拥住，将头埋进李在焕的颈间，他深深深深的吸气。
“恩。”
再没了后文，他抱着他抱到快要在迷迷糊糊中睡着，怀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。
8.
于是他死也要死在这块浮木上。
完
